彭桓武(1915.10.06—2007.2.28),著名理論物理學家,中國科學院院士。1940年獲英國愛丁堡大學哲學博士學位,1945年獲英國愛丁堡大學科學博士學位。1947年回國,1948年當選為愛爾蘭皇家科學院院士。彭桓武的研究涉及中子物理、輻射流體力學、凝聚態(tài)物理、爆轟物理等領(lǐng)域,并在這些領(lǐng)域里取得了重大理論成果,這些理論成果對于指導實踐具有重要意義。彭桓武還先后在云南大學、清華大學、北京大學、中國科學技術(shù)大學執(zhí)教,參與創(chuàng)辦了中國科學院近代物理研究所,為我國核事業(yè)培養(yǎng)了一大批科技人才。他先后獲得國家自然科學獎一等獎、國家科技進步獎特等獎、何梁何利基金科學與技術(shù)成就獎等獎項。1999年被授予“兩彈一星”功勛獎章。
1938年,當日寇的鐵蹄在中華大地上肆意踐踏時,一名23歲的年輕人正踏上遠渡英國愛丁堡的客輪,去國離鄉(xiāng),遠渡重洋去求學。這名年輕人叫彭桓武,桓取自張飛謚號“桓侯”,武取自岳飛謚號“武穆”。這個名字或許在一開始就注定了彭桓武一生的精忠報國之情。
與楊振寧等并稱“清華四杰”
彭桓武1915年出生于吉林長春,他的父親彭樹棠早年畢業(yè)于日本早稻田大學,辛亥革命后在長春縣做縣長,人稱“長春彭”。受家學影響,彭桓武自幼雖體弱多病,卻酷愛讀書,尤其是對算術(shù),從小就表現(xiàn)出極高的興趣和天賦。在4歲上學之前,彭桓武就已經(jīng)掌握了復雜的四則運算。
1930年,彭桓武隨父兄一起到北京求學。憑著天資聰穎和刻苦勤奮,1931年,彭桓武考入了清華大學,在這里,開始了他與物理的不解之緣,這一年他16歲。1935年,彭桓武大學畢業(yè)后,繼續(xù)在清華攻讀研究生,師從周培源學習物理,與王竹溪、林家翹、楊振寧并稱為“清華四杰”。清華園的學習,對彭桓武來說,不僅是對自然科學知識的探索,“自強不息”的校訓還時刻激勵著他要發(fā)憤圖強,擔起挽救民族危亡的重任。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彭桓武養(yǎng)成了好學深思、追求真理、開拓創(chuàng)新、不怕吃苦的品質(zhì)。這為他將來帶領(lǐng)科研團隊攻克難題,以自然科學報國打下了堅實的基礎(chǔ)。
1937年,日寇的侵華活動日益嚴峻。彭桓武踏上了南下逃亡的道路,除了必要的行李,他還懷揣了一包足夠毒死他三次的砒霜,做好了倘若被日本人抓住,決不做順民的打算。亂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彭桓武選擇寧折不彎,他身上表現(xiàn)出來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氣節(jié)讓人敬佩。后來,他寫詩道“世亂驅(qū)人全氣節(jié),天殷囑我重斯文”。這是亂世之中知識分子的風骨和氣節(jié),更是中華民族壓不彎的脊梁。
1938年,彭桓武在老師周培源的推薦下,考取了中英庚款留學名額,遠赴英國愛丁堡大學,跟隨馬克斯·玻恩從事固體物理、量子場論等理論研究,等待學成歸來報效祖國。
回國不需要理由,不回國才需要理由
馬克斯·玻恩是量子力學理論研究的奠基人之一,治學嚴謹又待人誠懇,是良師也是益友。在良好的學術(shù)氛圍中,彭桓武憑著傲人的天賦和勤奮鉆研的精神,不斷取得新的進步,在1940年獲得了哲學博士學位。對于學術(shù),彭桓武一直本著精益求精的精神,以此來嚴格要求自己,他對自己的博士論文就不太滿意,認為只做了其中的一半。他的導師玻恩卻說:“如果你都做了,就不能給你哲學博士,而是給你科學博士了!”
1941年,打算學成歸國的彭桓武,由于不愿意簽一項侮辱性的條款,回國的行程被迫擱置。這一擱置就是6年。1941年8月,彭桓武在都柏林高等研究院從事博士后研究,在這期間,彭桓武的研究取得了一系列成果。1941年—1943年,他與其他科學家合作發(fā)表了HHP理論。1945年獲得了科學博士學位,并獲得了英國愛丁堡皇家學會麥克杜加爾-布列茲班獎。1945年到1947年,彭桓武在都柏林高等研究院理論物理研究所擔任助理教授。
客居異鄉(xiāng)的9年間,彭桓武的學術(shù)能力、理論修養(yǎng)得到了很大的提升。贏得了導師玻恩、薛定諤的多次贊賞。玻恩說“他比其他學生聰明能干,好像什么都懂、什么都會”。薛定諤稱贊道:“簡直不敢相信,這個年輕人學了那么多,知道那么多,理解得那么快。”
1947年,彭桓武回到了魂牽夢縈的祖國。代表云南大學前往比利時參加“大學教授會議”,之后輾轉(zhuǎn)與錢三強在法國相見。兩人心照不宣,決心回到祖國大干一場,此夜沒有響起《折楊柳》的曲子,兩人的故國之思,報國之志卻被激起。1949年,彭桓武經(jīng)香港轉(zhuǎn)道回到了母校清華大學。
很久之后,有人問彭桓武已經(jīng)在國外取得了一些成就,獲得了知名度,為什么還要回國。他回答:“回國不需要理由,不回國才需要理由。”
不是工農(nóng)兵協(xié)力,焉能數(shù)理化成功
新成立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百廢待興,亟須一大批人才來建設?;貒院?,彭桓武先后在云南大學、清華大學、北京大學、中國科學技術(shù)大學等多所大學任教,并參與創(chuàng)辦了中國科學院近代物理研究所。他獎掖后進,提攜后輩,為新中國培養(yǎng)了一大批優(yōu)秀的科研人才。在與學生的相處中,他平易近人,亦師亦友,絲毫沒有留洋歸來的架子。“老師像‘鐘’,你敲鐘的勁越大,老師給你的回答就越深入!”他用這樣的例子鼓勵學生提問,提倡學術(shù)交流和碰撞。他還總結(jié)了學習方面的經(jīng)驗,即“學問主動,學友互助,良師鼓勵,環(huán)境健康”四句話。多年的教育生涯,他不僅教給了學生科學知識、科研方法,更把嚴謹治學、求真務實的科學精神傳承了下去。
1960年,國際風云變幻,蘇聯(lián)撤走了所有專家。新中國面臨重重困難。1961年,彭桓武被調(diào)到核武器研究所,頂替蘇聯(lián)專家從事原子彈理論研究。面對外部國際封鎖,以彭桓武為代表的老一輩科學家,不畏艱險,咬緊牙關(guān),攻堅克難,在每一個燈火通明的夜里,在每一次學術(shù)會議上的爭論中,在每一次推翻重來的計算下,勇攀了一座又一座科學高峰。1964年,中國第一顆原子彈在羅布泊爆炸成功。在羅布泊宴會上彭桓武即興賦詩:“亭亭鐵塔矗秋空,六億人民愿望同。不是工農(nóng)兵協(xié)力,焉能數(shù)理化成功。”他從不居功,將功勞都歸于集體。錢三強多次感嘆:彭桓武默默地做了許多重要工作,但很少有人知道。
早些年陳能寬院士與彭桓武詩文互通,陳能寬出的上聯(lián)是:“回顧三十年過去,彈指一揮間: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彭桓武對的下聯(lián)是:“俯瞰洞庭湖內(nèi)外,乾坤日夜?。憾赐ゲㄓ窟B天雪,長島人歌動地詩。”從他16歲踏進清華園到1964年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這中間隔了不止30年;從他的故鄉(xiāng)長春,到北京,到昆明,到英國,到愛爾蘭,再到青海,這期間跋涉了不止8000里。時間和道路是見證者,見證了彭桓武從一個籍籍無名的青年成長為國之棟梁的奮斗歷程,也見證了中華民族從被人欺侮到站起來的艱難歲月。時間和道路也是丈量者,三十功名、八千里路無法丈量彭桓武的愛國之情、強國之志。
集體集體集集體,日新日新日日新
1984年,10名科學家獲得了“原子彈、氫彈研究中的數(shù)學物理問題”自然科學一等獎,在這個重要獎勵中,彭桓武排在了首位。按照相關(guān)規(guī)則,這個獎章本應由他本人保存,他卻表示榮譽應該屬于大家,他說:“獎章我收下了,現(xiàn)在這枚獎章已經(jīng)歸我所有,我有權(quán)來處理它,請你們把它帶回去,就放在研究所,獻給所有為我們這項事業(yè)貢獻過力量的人吧。”并且他還揮筆寫下了“集體、集體、集集體,日新、日新、日日新”這句話。
晚年的彭桓武,辭去了各種職務,深居簡出,生活簡樸,沒有專車接送,也沒有專家的派頭。1995年,彭桓武獲得了“何梁何利基金科學與技術(shù)成就獎”,在致謝詞中,他表示自己還“不夠艱苦勤奮”。隨后他設立了“彭桓武紀念贈款”,將獲得的100萬港幣獎金悉數(shù)捐出,用以幫助那些早期在核工業(yè)研究中健康受到損害的同志。從1996年—2004年,共惠及35人。
他一生淡泊名利,謙沖自牧。正如他父親的詠雪詩里寫的,“本來明月是前身,玉骨冰肌別有真。”彭桓武以一顆純真的赤子之心追求真理,報效祖國。他不計名利,不計得失,無私奉獻,如一輪明月映照世間,似一縷清風滌蕩人心。
2007年2月28日,彭桓武走完了他光輝燦爛又瀟灑出塵的一生。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太空里那顆名叫“彭桓武”的行星永遠記得他,他比星星更耀眼,更閃爍。他身上體現(xiàn)的“熱愛祖國、無私奉獻,自力更生、艱苦奮斗,大力協(xié)同、勇于登攀”的“兩彈一星”精神將永遠照亮我們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