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之后,王道俊先生深居簡出,幾乎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教育學》教材的修訂和主體教育論的研究上,他謝絕各類學術會議與學術講座之邀,偶爾出門被“強迫”講個學、發(fā)個言。
2006年,我邀請王道俊先生、王策三先生、郭文安先生等三位導師到長沙與張家界游玩,湖南師范大學教科院想盡一切辦法說動了三位老先生到院里與師生見面交流。
交流結束后,校方欲給三位先生課酬,被拒,于是拜托我轉交。我冒著挨批的風險去一試,結果話還沒到嘴邊,就被王道俊先生一頓數(shù)落,說虧得你還是我的學生,怎么也不了解我的原則,還幫著做這樣的事情!
那一次,我印象特別深刻,那是我成為先生弟子以來被他“罵”得最狠的一次,這件事讓我進一步懂得了先生的為人,他為了堅持自己的原則,甚至有可能不近人情。
幾年后在廣州,華南師范大學教科院請王道俊先生講學,我汲取了此前教訓,同樣情況出現(xiàn)時,沒有再犯同樣錯誤。或許,王道俊先生那一輩學人所堅守的一些原則,我們這輩很難理解,但他們彼此卻心照不宣。
王道俊先生與王策三先生是教育學領域公認的代表性人物,兩位先生的幾十年情誼一直都是教育學界的美談。
1994年,王道俊先生推薦我報考王策三先生的博士生,記得當時我是買了十幾塊錢的水果去王策三先生家拜訪的,當王策三先生隔著防盜鐵門看到我手里提著東西時,說什么都不讓我進屋。
情急之下,我找了一個非常蹩腳的理由,說這是王道俊老師囑咐我的。只聽王先生眼睛一瞪,厲聲說道:“你撒謊,你們王老師是個什么樣的人,難道我還不清楚嗎?”是的,老先生那一輩的很多規(guī)矩我們確實不懂,他們一輩子所遵循的規(guī)矩和現(xiàn)今的許多套路都格格不入?;蛟S,正是這樣的格格不入,才愈加充分地映襯出先生品德的高貴與人格的光輝。
王道俊先生逝世后,我第一時間也寫了一篇悼念短文?,F(xiàn)在就把那篇短文中的一段話作為本文的結束語——
“我們的先生,一輩子都獻給了教育學,一輩子都在寫《教育學》,但實際上,他本身就是一本最最珍貴、無與倫比的“教育學”,一本值得每個教育人靜心研讀一輩子的活教材!先生這本教材,我們永遠讀不完,永遠學不盡。先生待人慈愛、為學嚴謹、淡泊名利、與世無爭等品格,一直都在潛移默化地影響和引導著我們,先生就是我心目中完美無缺和無法超越的人生標桿。盡管我永遠都難以接近先生的境界,但我慶幸因為有先生,自己的人生準則與目標才變得如此清晰和堅定,那就是——要學做一個像先生這樣的人。”
作者:郭聲健,教授,博士生導師,湖南師范大學美育發(fā)展與研究中心主任,教育部藝術教育委員會委員兼副秘書長,國家教材委員會專家委員會委員,教育部藝術教育專家講學團成員,美國哥倫比亞大學與美國伯克利音樂學院高級訪問學者。主要研究方向為音樂教育學、美育與藝術課程教學論,長期參與國家美育和藝術教育法規(guī)文件的研制工作,發(fā)起創(chuàng)辦“海峽兩岸及港澳地區(qū)學校音樂教育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