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其芳所長的引導下,他參與了文學研究所很多重大學科建設和學術活動。在紀念文學研究所成立五十周年的時候,鄧紹基先生在回憶文章《斯世當以同懷視之——記文學所前輩學者之間的情誼》中談到,鄭振鐸、何其芳在籌建文學所時確立了四個方面的工作重點:第一是系統的中外文學理論建設,第二是大型的多卷本中國文學史編寫,第三是編選具有大型文獻功能的《古本戲曲叢刊》和《古本小說叢刊》,第四是編選一套歷代詩歌選本,并且要由著名學者來選編。今天來看,建所之初所確定的這四個方面的業(yè)務工作多已完成。其中,也融入了鄧紹基先生的心血。
如理論建設方面,1959年,在何其芳倡議下,由葉水夫牽頭,編輯出版兩輯《蘇聯文藝理論譯叢》。1961年,在何其芳領導下,制定了三套名著叢書的編選計劃,包括《外國古典文學名著叢書》、《外國古典文學理論叢書》、《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叢書》等,有計劃、有重點地介紹世界各國的美學及文藝學理論著作,為我國文藝理論界提供參考資料。正是在前輩的感召下,鄧紹基先生特別重視理論,撰寫了《建國以來關于繼承文學遺產的一些問題》、《堅持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原則,提高古代文學研究水平》、《毛澤東與他的“古今中外法”》等論文,體現了他對古代文學研究乃至整個文學研究的戰(zhàn)略性思考,至今讀來仍具有相當的啟發(fā)意義。
如文學史論著方面,除前面提到了幾部古代文學史外,還有唐弢主編的《中國現代文學史》,朱寨主編的《中國當代文學思潮史》、毛星主編的《中國少數民族文學》等。如前所述,鄧紹基先生重視基本文獻,又有理論修養(yǎng),他的思考就比較全面深入,也取得了切實的業(yè)績。
如大型文獻匯編方面,《古本戲曲叢刊》到鄭振鐸1958年不幸遇難前,已出版四輯共400多種作品。其余各輯,我們正在組織力量重新編纂。《古本小說叢刊》、《中國近代文學研究資料叢書》、《中國現代文學史資料匯編》、《中國當代文學研究資料》業(yè)已陸續(xù)出版。其中《古本戲曲叢刊》的編纂意義,鄧紹基先生在《〈古本戲曲叢刊〉的文獻價值》一文有詳細的介紹,這是他親自參與這項工作的甘苦之言。
如歷代選本方面,余冠英先生的《樂府詩選》、《三曹詩選》、《漢魏六朝詩選》,王伯祥先生的《史記選》,錢鍾書先生的《宋詩選》,俞平伯先生的《唐宋詞選釋》以及在余冠英等老一代學者主持下編選的《唐詩選》等文學讀本先后問世,印行數十萬冊,在社會上產生了廣泛而又深遠的影響。鄧紹基先生受此影響,也獨立編選《金元詩選》,主編《元詩三百首》,都具有拓荒的意義。
在中國學術史上,向來有為己之學與為人之學的分別,多數學者追求為己之學,視為安身立命的根基。以鄧先生的性情資質與學術理想,他完全可以堅守自己的學術園地,精耕細作,成為某一領域的第一流專家。但是,他被很多事情推著走,不得不騰出大把時間用于學術組織與行政協調,時常會有“沉舟側畔千帆過”的焦慮不安,也暗羨那種“躲進小樓成一統”的悠閑自在。盡管如此,他從來沒有因為個人的興趣而耽擱工作。這一點,很像他的引路人何其芳先生。我們從回憶文章看到,何其芳先生身居領導崗位后,沒有時間從事創(chuàng)作,頗感不安,多次說到,“我還有很多東西沒有寫”。他還對那種無休無止的會議,深感厭煩。但是,他受黨教育多年,只能服從工作的調遣。鄧紹基先生也是如此。他多次說過,行政工作可能會耽誤業(yè)務學習,但是從大局考慮,從長遠考慮,這種犧牲又是必要的,不能選擇。文學研究所有很多像何其芳、鄧紹基先生那樣的“雙肩挑”干部,代代傳承,默默奉獻,克盡厥職,照亮他人。在當今這樣一個特別強調以自我為中心的時代,他們的為人、為學風范,越發(fā)顯得珍貴,越發(fā)叫人感念。
今天,我們紀念鄧紹基先生,不僅僅是紀念他個人,也讓我們有機會回顧老一代學者為文學所發(fā)展建設所做出的重要貢獻。我在紀念文學所成立六十周年時撰寫的《追尋文學所精神》一文中曾寫到:“何其芳同志在1954年建所之初提出的‘謙虛的、刻苦的、實事求是的工作作風’,或許可以視為文學所精神的一個基本內涵。謙虛,是就為人而言,低調做人,和諧共事??炭啵蔷妥鍪露?,焚膏繼晷,鉆仰終身。而實事求是,則是做人做事必須遵循的原則,是這種工作作風的核心所在。正是在這種精神的引導下,六十年來,文學所艱辛地探索出一條獨特的發(fā)展道路,形成自己的傳統”。鄧紹基先生可以說是繼承這種傳統精神的一個典范,值得我們學習。